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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民众不以偷税为耻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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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受访人 岑科（研究员），采访人 实习记者 陈小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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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-03-20 15:15: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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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南方人物周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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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方面制定的税收，不可能具有权威性和正当性。对此，人们往往采取消极抵抗的方式，尽可能偷税漏税，或者行贿。既然纳税人被强制征税，他们也就普遍不以偷税为耻，也不以行贿为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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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1995年以来，我国税收连续12年平均增长20%，而GDP平均每年增长却不到10%。全国城乡居民的收入增长，更低于GDP的增长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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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8年，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使许多民营企业经营不善，有的甚至陷入困境而亏损倒闭。不少城乡居民下岗，失去了收入来源。而截止到2008年7月，全国财政收入依然比2007年增长了26%。
: _; d6 D6 ]2 G, i我们为什么要向ZF交税？ZF为何要收税？中国的税负重不重？对如此快速增长的税收的使用，中国公民能不能监督，如何监督？
* `2 x1 F$ C& H X去年底以来，北京的NGO——传知行社会经济研究所编写了《2008公民税权手册》一书，从税收的本质和来源入手，向公民进行“税”的普及，并探讨目前中国税收体制存在的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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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刊就此采访了该书主编、传知行社会经济研究所的研究员岑科。
' o$ S6 d ?1 F5 H1 U受访人：岑科（研究员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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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访人： 实习记者 陈小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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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我们习惯说“中国ZF养活了13亿人口”，而你这本书则希望所有人有一个意识：是我们交的税养活了ZF。为什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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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科：税的本质，是民众购买ZF（人员）服务的费用，体现的是ZF和民众的一种交易关系。当然，在历史上——包括今天的世界，某些国家的ZF和民众之间确实不是交易关系，而是某种程度的掠夺与被掠夺关系。但那不是正常的税收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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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现代文明社会，ZF的角色是向民众征收税款，同时负责提供一系列公共物品和公共服务——如公路、街道、路灯、治安、消防、环保等等。本质上，这是一种交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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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一般中国人理解个人所得税是交税，其实这笔税收只占中国税收总额的10%不到，我们还交了哪些税？
/ C9 G- U! \2 d( X% L5 y厦门越野联盟岑科：在中国，所有商品标价实行的是含税价，价格中包括了国家征收的税金——可能是增值税、消费税、营业税，也可能是城建税和教育费附加等。所以无论是谁，每买一件商品就在向ZF交一次税。例如如果花100元买瓶化妆品，其中除14.53元的增值税外，还包含25.64元的消费税和4.02元的城建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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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，人们在生活中的其他场合也可能交税。例如，当你的工资收入超出一定标准，要交个人所得税；如果你买车，要交车辆购置税、车船税；如果你买房、卖房，要交相关的契税、印花税，也可能交营业税、个人所得税和土地增值税；如果你办企业，从事生产经营活动，涉及的税就更多，包括增值税、消费税、营业税、资源税、城建税、房产税、城镇土地使用税等。可以说，在生活中的每一天、每一个角落，税收无处不在。人人都是纳税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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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“税负的痛苦取决于ZF如何使用税收，而不是税率”，这句话如何理解？
% z7 k' N, c" G: Z岑科：发达国家中有高税国家，比如瑞典，税收占GDP的51%；也有低税国家，比如美国，税收占GDP的27%。但无论是高税还是低税，他们税收的主要用途都是社会保障、教育、医疗保健和公共服务。这些功能一般占税收总额的70%-80%。而ZF成本相对较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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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正相反，这些支出的比例只占税收总额的25%，大量税收被ZF自身消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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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次全国政协大会上，九三学社中央副主席、浙江大学教授冯培恩委员列举了公务用车消费、公款吃喝消费、公费出国消费、ZF会议消费、“政绩工程”和办公楼建设消费、能源和资源消费等六种ZF消费行为，例如公务用车方面，他调查认为我国目前大约有400万辆公车，每年消耗超过2000多亿元，其中真正用于公务的约占1/3；公费出国、公款吃喝每年各不少于2000个亿，至少吃掉一个三峡工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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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和这些高税率发达国家相比，中国的税收只占GDP的20%，为什么人们却怨声载道？
" \8 _% M) s& U% g9 ^3 t) ~岑科：发达国家名义税率高，实际税率低，因为公民纳税后享受的教育、医疗、社会保险水平很高，相当于交的税得到了返还。中国正好相反，老百姓纳税之后，ZF提供的福利很少，很多人看不起病、上不起学，缺乏生活保障，所以，名义税负低，但是实际税负很高。
4 _) ~/ J& J% _, w瑞典、丹麦和法国等国家的财政支出中，社会保障、教育、医疗保健和一般公共服务是花钱最多的4项，共占去全部支出的近80%。尤其是社会保障，在这3个国家的财政支出中都占到42%以上的比例；而教育、医疗支出，合计起来也都占到总支出的25%以上。这意味着民众的社会福利保障非常高。把社保、教育、医疗、环保等公共事务支出加起来，占到了瑞典等国财政支出的绝大部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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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的9亿农民，基本没有医疗保障。医院的条件越来越好，但收费也越来越高，许多农民因此看不起病。教育方面，年年有考上大学却因缴不起学费而无缘读书的报道。中国有上千万的失业者，得到失业救济的微乎其微……与发达国家相比，中国民众享受的公共福利较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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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书中阐释了一些概念比如“明税”（就是法律规定由税务部门征收的税款）、“暗税”（就是ZF在税务部门之外，通过其他渠道向老百姓取得的收入，例如各种罚款、收费）等，在中国，除了税收以外，ZF还有哪些其他收入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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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科：主要还有行政收费、土地出让收益、垄断行业收入等。
/ v L+ [1 T/ ~* \/ v* ]8 t. q. g6 Y9 t$ gxmjeep.com根据2005年经济普查，中国的行政收费中，工商、质监、城管、消防、交通5个部门，加上法院，共收取费用9724亿。全体ZF部门大约收取行政费用12500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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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行政收费以外，中国的地方ZF还有一个重大的预算外收入，就是土地。根据国土资源部统计，2006年全国的土地出让金约为7700亿，与土地出让价格相比，农民的土地补偿金额大约只有10%。ZF净收益7000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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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正常税收之外，ZF还掌握了一些垄断企业，包括电信、石油、金融等。这些垄断企业通过ZF保护的垄断地位而获得巨额利润。我们估计其数额在2000亿元以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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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种暗税加起来，足以让中国的名义税负增加10个百分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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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.2009年全国GWY考试报名者多达百万，供需比年年提高，你怎么看待这种GWY报考的火热现象？
$ x3 u( a9 O" {8 }. {厦门越野联盟岑科：GWY成为社会就业的热点不是好事。道理很简单：ZF不直接创造财富，而企业却是实实在在地创造价值；官员致力于讨好上级，企业家却要讨好消费者。当更多的就业者希望从市场转向ZF时，表明这个社会的创业环境正在恶化，生产财富的动力正在衰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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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你的书中写到，“如果纳税人对税收使用无法监管，那么纳税并不光荣”。如何理解？我知道其实现实生活里人们的交税意识很弱，常有偷税漏税发生。
, R% ]! m$ ?3 L' F& Z岑科：不能监管的税收，严格地说不是“税收”，而是掠夺。被掠夺当然谈不上光荣。
$ Y1 B8 ]' ]2 V$ y% s& I- n' D/ b这是由现行税收体制的弊端决定的。现代国家都有一整套的公民授权、监督、运作税收的方案，而中国的税收往往是行政部门主导，制定和征税成为行政部门不可控制的权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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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方面制定的税收，不可能具有权威性和正当性。只有ZF首先依照合法的程序，在纳税人同意的情况下，确定税收的种类和额度，然后才谈得上公民的纳税义务。对于未经合法程序确立的税收，公民本不应有任何纳税的义务，更谈不上什么纳税意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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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此，人们往往采取消极抵抗的方式，就是尽可能偷税漏税，或者是为了少缴税向有关官员行贿。既然纳税人被强制征税，他们也就普遍不以偷税为耻，也不以行贿为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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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.中国公民对税收的审核和监督如何体现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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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科：从名义上看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是中国的最高国家权力机关，是代表中国人民的民意实体，帮助纳税人监督ZF的收支活动，促使ZF高效廉洁地为纳税人服务，是它的职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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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目前为止，我国的各级人民代表大会也对ZF财政预算进行审议，但从具体议程看，离“监督ZF如何花钱”这一目标相差很远。例如每年开人代会时，代表们审议ZF预算的时间最多一天，甚至不到一天；会议公布的预算报告只有几页纸，内容大而化之；具体的预算文本不发给代表，由代表团长掌握；有些地方虽把详细文本发给代表，但会后都要收回；等等。这样的审议，不可能达到了解ZF支出状况、提出改进意见的效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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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民代表大会尚且如此，其他方式能起到多大监督作用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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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.和国外相比，中国的财政支出情况如何？
# \% A# |) f6 X# r# _岑科：有研究指出，在过去几年中，与美国、法国、瑞典、丹麦等发达国家用于公共福利的财政支出（占总支出的80%到90%）相比，中国财政的公共福利支出非常欠缺（约占总支出的50%）。2003年，美国公共医疗投入占GDP的比重是13.9％，而中国只有4.5%；2005年，我国的公共教育投入占GDP的2.8%，排在世界各国的末尾——比非洲穷国乌干达还低。
4 O& L; ~4 i* b6 a& a在行政开支方面，以2006年为例，中国ZF的预算内行政支出占财政总支出的比重为18.73%，远远高于日本的2.38%、英国的4.19%、韩国的5.06%、法国的6.5%、加拿大的7.1%以及美国的9.9%。如果加上预算外支出，有学者估计，中国ZF的实际公务支出至少占ZF全部支出的30%以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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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.中国现行税制体系的弊端有哪些？
% v7 z* E# w) }1 t1 m' l: f岑科：不经纳税人同意，ZF单方面制定税收种类和税收标准，并强制征收，而且不向公众提供对于税收的申诉和抗辩渠道，是目前中国税制最核心的问题，也是所有其他税收问题产生的根源。
: O s- p( ~# z$ M厦门越野联盟在税收立法上，存在着行政法规多、国家立法少，以行政立法取代国家立法的状况，结果是，征税的行政本位突出，没有国家宪法和法律作为依据，使得税收的合法性不足。在实际运作中，有大量“暗税”，其运作过程非常混乱和随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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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弊端，导致了严重的后果：第一，ZF的征收成本特别高，达到了西方国家平均水平的10倍左右；第二，税收的额外负担很高，对企业、纳税人造成了极大困扰。在税收征管大军的征稽下，大多数企业穷于应付，不得不采取消极抵制的方式与ZF周旋；第三，一些暴力执法式征管和变相征管等ZF不良行为，恶化了官民关系和社会秩序，对ZF形象造成了巨大损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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